2007年11月28日星期三

大纪元:赵常青刑满出狱,支持全民说真话运动

【大纪元11月28日讯】(大纪元记者辛菲採访报导)陕西资深人权活动人士赵常青周二(27日)五年刑满出狱.十多位亲朋好友从西安赶赴渭南监狱迎接赵常青。赵常青获释后即前往前胡耀邦秘书林牧先生的墓地祭奠。

赵常青28日接受大纪元採访时表示,追求民主事业的理想毫无改变,坚信中国发生根本转变的日子不会太远.赵常青在狱中因拒绝参加升旗仪式、拒绝唱中共党文化歌曲、拒绝接受“劳动改造”,而多次被严管和关禁闭.

对于杨建利倡导的全民说真话运动,赵常青表示大力支持,他说,这对于净化社会风气、提升道德具有重要而深远的意义,同时也是使人们克服恐惧心理和驱除“假恶暴”毒根的根本力量。

赵常青同时向汪兆钧等勇于讲真话、为国家和民族未来思考的良知进步人士表示敬意。他说,将来这种良知人士会越来越多,这是社会进步的必然。但是大家不能消极等待,而是要努力进取。

祭奠林老,感谢家人与外界

赵常青上午获释后即前往前胡耀邦秘书林牧先生的墓地祭奠。他说:“林老在90年代可以说是中国民运界的一面旗帜。我曾经在他的身边做过事,受到他老人家的很多教导,我对这位老人很敬重。对于他的去世,我感到很悲伤。但是更重要的是,我们要把林老未竟的事业继续做好、做成。”

赵常青向家人表示感谢,他说:“他们为我付出很多。我对他们怀有一颗感恩的心。我同时也谢谢你们的关怀,感谢所有海内外朋友的关心。”

他同时表示:“其实我的家人也是人民群体中的一员.他们虽然没有文化,书本知识懂得很少,但是,从人的本性上来讲,非常朴素、实在、真诚、勤劳。他们也希望我们的国家早一点实现民主,人民生活能够富足。这是每一个普通老百姓的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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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11月27日,西安民主人迎接赵常青出狱,左起:郑保和、赵常青、付升、马育忠、马晓明(大纪元)

从未认罪,拒绝参加升旗仪式等

赵常青于2002 年发起“致中共十六大公开信”活动,被陕西省国家安全局逮捕,经秘密审理后于03年8月被以“煽动颠覆国家政权罪”判刑5年。

对于这个罪名,赵常青表示:“这是不存在的,这个罪名本身都很荒谬,我从未认过所谓的‘罪’。我不过是发出公民应该发出的一点声音,当局却採用文革式的方式扣上这么个帽子,这不仅仅是我们的悲剧,也是这个执政党的悲剧。”

赵常青自述,由于在狱中拒绝参加升旗仪式、拒绝唱“社会主义好”和“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等政治歌曲、拒绝接受“劳动改造”,曾多次被严管,先后四次被关禁闭,在狭小阴暗的单人号子里被关押累计达十个月之久。

矢志不渝,坚信民主道路

回首狱中生涯,赵常青表示:“监狱生活很艰苦,确实不好过,但是我是凭着良心,不仅仅是为了我个人的理想,也是为这个国家在做我力所能及的事情。所以,我从未后悔过.”

他说:“其实不仅人民和国家需要民主,体制内的部份精英人士都认识到了民主的重要性。我们现在就是要寻求如何从实践层面把这个民主的共识推进到现实生活中去。这是所有有担当的炎黄子孙应该共同努力的方向。”

赵常青表示,在狱中思考了很多,使他对中国的民主事业更加坚定,也坚信中国发生根本转变的日子不会太远.他说:“在89年学潮大游行中,我亲手为游行队伍制作的第一面横幅上写着8个大字”民主、自由、人权、法治“,这就是我的目标。没有任何力量能使我放弃这个理想,因为我对这个理想的态度是非常真诚而充满信心的。”

至于今后的打算,他说,还是像原来一样,该说的话我一定要说,该做的事我一定要做好、做成,该走的路我一定要走好。

支持杨建利倡导的说真话运动

赵常青五年前被当局认定的“罪状”之一是公开呼吁释放民运人士杨建利。

当记者提到杨建利先生日前倡议开展全民说真话的运动,赵常青表示,“这个倡议非常好,我非常支持。中国人现在习惯于说假话,尤其是官场,假大空的习气猖獗。杨建利先生提出这个倡议非常好,对于净化社会风气,提升道德都有很重要和深远的意义.道德水平上去了,其它问题才容易解决.”

他说,这样的活动会带动更多人勇敢的站出来说出自己的心里话,大家都凭着良心说话,会形成一个话真话的环境。这也是使人们克服恐惧的心理和驱除“假恶暴”毒根的根本力量。

支持汪兆钧等公开讲话的良知人士

当记者谈到安徽省政协常委汪兆钧等人近日发表公开信呼吁当局进行政治改革,赵常青表示,非常高兴听到这样的消息,很令人振奋.

他说:“虽然我还没见到公开信的具体内容,但听你说的一个大概内容,我觉得汪先生能够在他那个位置上勇敢的站出来,向执政当局表达意见和建议,这是每一个中国公民应尽的责任。我向他表示由衷的敬意。我也藉此机会向所有勇于讲真话的、为国家和民族未来思考的良知进步人士,表达我的问候和敬意。”

赵常青表示:“今天的中国社会,敢说真话、敢发表不同意见的人士,比以前多很多,这是中国民主事业的一个进步。我相信将来这种良知人士会越来越多,这是社会进步的必然。各行各业的人,大家都向着同一个方向努力,殊途同归.中国的民主事业必成,而且时间不会拖得太长.但是我们不能消极等待,而是要积极主动,努力进取。”

赵常青表示,希望海内外朋友都能够真诚的说话,真诚的做事。他说:“其实我们大家的命运系在一起,利益都连在一起。大家都自由了,每个个人也就自由了;国家好起来了,每个个人才可能过得好一点.”

赵常青简历

赵常青,1964年生。陕西省商州市山阳县人。陕西师范大学历史系毕业.在校期间曾参加1989年天安门民主运动被逮捕,被关押在秦城监狱4个多月。

1998年7月,他在陕西地方人大选举中参选人民代表,并指责当地官员违反选举法,被汉中市法院以“煽动颠覆国家政权罪”判处3年徒刑。2001年出狱后,失去了原来的教师工作,仍继续参加促进民主和人权的活动。

2002年11月,在中共召开16大前夕,他发起了“致中共十六大公开信”活动,提出平反六四、推进全民民主选举等政改要求,并联络了全国各地近两百异议人士在公开信上签名,公开呼吁释放民运人士杨建利。11月7日在到医院看病的途中被陕西省国家安全局逮捕,经秘密审理后于2003年8月4日被西安市中级人民法院以“煽动颠覆国家政权罪”判刑5年。

11/28/2007 11:12:57 AM

2007年6月4日星期一

赵常青:面对“六.四”的思考——兼谈中国民主化道路

(本文首发于《北京之春》2008.7月182期)

(注:本文作于2007年的6月4日,当时我还被关押在陕西省渭南监狱,2007年11月底刑满释放后,我之狱中文稿也被友人辗转带出。在此“六.四”国难十九周年来临之际,我将写于一年前的这篇文章整理出来,一则聊表追念之意,二则也希望我在文中有关中国民主化道路的思考能引起读者诸君的垂注,欢迎各位师友批评指正。)


今天是2007年的6月4日。

十八年了!

距离那个血腥大屠杀的日子已整整十八年了!

十八年前,我的诸多的兄弟姐妹们为了反官倒、反腐败,为了争民主、争自由而被执政党杀戮于机枪、坦克之下。他们,以自己满腔的鲜血为中国的民主事业筑起了一座巍峨的纪念碑!他们必将因为自己对专制强权的蔑视和反抗、必将因为对民主事业的奋斗和牺牲而为我们、为我们的下一代、为我们众多的后代儿女们所纪念、所缅怀!

十八年来,为了六四死难者的未竟之业,为了推进祖国的民主事业,为了人民作为国家主人的自由和尊严,又有很多的中华儿女被逮捕、被判刑、被投入到苦难深重的监狱。另有一部分人则不得不流亡异国他乡,而我自己也因为同样的原因已被第三次推进监狱。但令人惭愧的是,经过十八年的努力和奋斗,中国的民主事业依然未能实现,六四死难者的遗业仍未能完成,中国依然为一个超级大党所垄断统治;腐败,比起十八年前的中国是更为普遍和严重。执政党不仅继续打压持不同政见者,打压宗教人士和法轮功习练人员,而且在很大程度上堕落为权贵资本主义和即得利益集团的代言人。我们的人民不仅仍然缺乏作为国家主人的自由和尊严,而且人民中的相当一部分依然生活在贫困当中!强权统治的锁链仍然会以各种各样的形式套在亿万人民的脖子上!

也因此,身陷囹圄的我不仅感到沉重,也感到惭愧——一种深深的、力不从心的惭愧!我(们)愧对六四死难者!愧对死难者为祖国民主事业所付出的生命和鲜血!但是——

但是,我绝不会放弃死难于十八年前的兄弟姐妹们的理想!我绝不会放弃兄弟姐妹们曾经为之洒尽鲜血的中国民主事业!!!

今天,十八年后的今天,凭着对我主基督的信仰,凭着对祖国、对人民的爱和忠诚,我发誓要用我整个的后半生去努力实现下列心愿——

一、实现祖国民主化,使国家政治生活完成由一党独大向两党或多党政治的转变。

二、维护祖国的统一,绝不允许国家的分裂。

三、在民主和统一的基础上,推进国家经济生活和文化生活的繁荣。

四、将“毛主席纪念堂”改为“国家悲剧博物馆”,将反右、大跃进、文革乃至于六四大屠杀这样的国家悲剧展示给后代儿女,以资警惕。毛之遗体可迁葬八宝山或其故乡韶山。

这不仅是我的心愿,我相信这也是十八年前死难于北京的兄弟姐妹们的心愿!所有活着的兄弟姐妹们都应该站起来为这样的愿望而奋斗!因为这不仅牵涉到死者的尊严和荣誉,它更关系到所有生者的尊严和荣誉。甚至,执政党也会因为它如何对待六四死难者的鲜血和心愿而决定它未来的地位、尊严和荣誉!

尽管十八年前死于共产党枪口下的兄弟姐妹们死不瞑目,但为了后代中华儿女的团结和幸福,为了他们的安宁和福祉,我认为我们不需要复仇,我们不需要以共产党人的血迹来祭奠六四死难者的英灵,我相信所有死难者的胸怀都是宽广的、包容的、博大的,我相信他们不需要我们“以血还血”、“以牙还牙”,我相信他们不需要我们拿着机枪、开着坦克去向共产党复仇,我相信他们只需要我们通过对话、和解、和平谈判的方式去实现他们的未竟心愿!我相信他们希望看到的是朝野各方共同总结过去的悲剧历史,共创祖国民主、统一、繁荣的未来!

也因此,对于持不同政见者、对于广大的民主人士来说,必须实现新的思维方式的转变!

尽管十八年来,我们付出了巨大的牺牲,尽管执政党还在继续打压我们,还在继续玩弄政治强权,但我们也必须注意到共产党在这十八年来的某些好的变化。具体说来我认为有一下几个方面需要我们重新考虑对它的定位:

一、市场经济体制的逐步确立;

二、加入世界贸易组织,卷入世界经济竞争;

三、新一代共产党执政者的某些“仁政”措施(如减免农业税、学杂费等);

四、新一代共产党执政者缓慢推进民主化的企图;

五、在共产党内部的各个层级都存在着一部分民主改革力量。

我认为,鉴于共产党十八年来在上述五个方面的大小变化,如果我们措施得当的话,是有可能将之引上政治竞争对手(和平合法竞争)的轨道的,就如国民党在台湾的历史演进一样,我们没有必要继续将共产党当作必须推翻、必须要加以消灭的”敌人”,我们不能再这样思考了,我们也应该“与时俱进”!在这方面,我认为我们应该向美国学习——

六四之后,不论共和党的大小布什上台执政,还是民主党的克林顿上台执政,他们都会主动与北京建立各种“友好”关系。两国的头头脑脑们频频握手、频频举杯示好——问题的重要性不在于共产党的领袖们因此获得了多少面子,而在于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大国的“和平演变”战略对于中国国家体制的转变、对于中国的现代化进程来说是好处多还是好处少?我认为答案是明摆着的,即好处多,而且多得多。也就是说,西方大国所采取的和平演变战略是非常有利于中国的民主和自由事业的。相反,如果大国领袖们只是一味地对中国共产党实行敌视和惩罚,试图通过制裁的手段搞垮共产党的统治,那就太不了解中国的历史和国情了。只要看看弹丸小国如朝鲜、古巴的情况就知道制裁不仅不会推进对方国家的民主化,相反还可能强化对方国家的极权主义统治。更何况,中国是一个大国,无论从版图、人口还是从经济总量上讲她都是一个大国。五、六十年代西方大国与共产党政权的绝交都没有起作用,更何况在八十年代后的国际政治条件下。因此,大小布什们的决策是正确的,因为他们与共产党的积极接触政策,所以今天的中国比起共产党统治的任何时候都要更开明、更自由、更进步些(尽管改革的绝大部分成果都为权贵官僚阶层所吞食)。

正是从这个角度讲,我认为我们应该向美国学习,应该向布什们学习。我们现在应该以建设性的态度去努力改进和共产党的关系,努力减少彼此间的敌视,努力扩大彼此间的“合作”渠道,坚决摒弃“消灭”、“推翻”之类的激愤语言和激愤心理,争取以各种合法的途径参与到国家的政治体制改革中去和民主事业建设中去——去边缘化、去敌对化、去牢狱化、去流亡化,回归对话与协商——我相信只有以这样平和的建设性态度才能与执政党达成良性互动,才能更好更快地推进中国的民主化事业!

正如我去年春天在被第四次关禁闭时所突然感悟到的真理一样,我认为从中国的实际情况出发,中国的民主化道路必须分两步走:

第一步,组建与八大民主党派对等政治地位和法律地位的第九党,在承认共产党对国家领导地位的前提下合法参政,参政平台为各级人大和政协。通过竞选各级人大代表和推举各级政协委员的方式,积极的积累起自己的人气和民意支持度,同时在现行法政框架内积极协助共产党的民主改革进程,即合法参政,这是第一步。

第二步,也是民主改革的终极目标,即打破现行法政框架,在宪法上确立各民主党派与共产党在政治上和法律上的平等地位,谋求合法的执政权,至于能否执政,就看各党派努力的程度、就看人民的选票了。

总之,先参政,再执政,先做矮子,再做巨人,这便是我通过十八年的经验和教训所观察到的具有中国特色的民主化道路。那种想一劳永逸、一步到位、“毕其功于一役”的大决战式思维模式我看可以结束了。因为自七十年代民主墙运动至今的民主化实践证明在此思维模式主导下的民主化道路是损失惨重、很难行得通的。

我今年已三十八岁,人生过半了。倘若天主保佑我还能活三十八年的话,甚至天主保佑我再活三十年的话,我相信通过我们大家的精诚合作与努力奋斗,我的前述四个愿望都会实现的——在此情况下,十八年前死难于执政党机枪坦克下的兄弟姐妹们也会在天的国度向我们微笑和致意的!

主啊,请保佑我那死难的兄弟姐妹们!

与此同时,在这苦难的狱中,我也为我关于祖国的美好愿望和美好未来而祈祷!

Amn!

(2007年6月4日于渭南监狱三连二楼楼梯西拐角处记)

2007年3月31日星期六

赵常青:重估中国共产党——再谈中国民主化道路

(本文首发于《民主中国》2008.7.7.)


如何看待中国共产党?
如何在新的历史阶段对共产党进行新的历史定位?
说得再具体一点,我们究竟是应该继续把中国共产党当作必须加以推翻和消灭的敌人呢,还是应该在新的历史条件下转换思维方式,将中共当作一支在未来的中国社会可以继续存在、可以继续争取执政机会的合法政党来加以引导和培养?

这是一个重要的问题!
这是摆在每一位民主人士面前、必须引起高度重视的问题!

回顾当代中国的民主化进程,我发现许多从事民主活动的精英人士都是把中共当作一种必须加以推翻和消灭的政治异己力量来看待的,认为中国共产党在中国的统治跟当年的国家社会党在德国的统治一样,给人民带来的除了灾难还是灾难,因而这个政党及其建立的红色政权必须加以推翻和消灭。
的确,这个星球如果没有共产党的存在,特别是如果没有共产党政权的存在,许多制度性的灾难便不会发生,更多的人民会过得更好。而从毛泽东时代的中共执政记录来看,57年的反右、58年的大跃进乃至于发生在六、七十年代的文化大革命,就其给国家和人民造成的灾难性后果而言,可能比列强入侵中国造成的后果还严重。比如说57年的反右派竟使得55万知识精英失去了二十多年的发展权;58年的大跃进所造成的直接后果是全国有4000万人因饥饿而死亡,而第一次世界大战各国所有死于战争的人数总计也不过1000万人,这就相当于在短短三年时间内在中国一国发生了四次世界级大战,那么谁是制造战争的罪犯呢?文化大革命的十年就更是一场浩劫了,它所造成的损失是根本无法量化、无法统计的。试想一下,除过沙俄、日本外,哪一个列强曾经给中国人民造成过这样巨大的损失呢?
从后毛泽东时代的中共执政记录来看,也发生了诸如摧毁民主墙、反所谓“精神污染”、反自由化以及迫害持不同政见者、宗教人士、和法轮功人士这样阻碍国家进步的悲剧。特别是在89年6月4日,执政党更是以机枪、坦克制造了血淋淋的镇压民主和人民的事件——而所有这些不该发生的国家悲剧,不仅严重滞阻了中国民主化和现代化的进程,损害了人民的幸福和福利,而且有大批的中华儿女或流血死亡、或入狱受难、或流亡海外。如果单纯地从这个方面去考察,中国共产党不仅应该被解散,而且确实应该从中国这片土地上消失。也是仅仅从这个意义上讲,无论是在国内还是在海外从事民主活动的人士怀有推翻中共统治的想法都是无可厚非、无可谴责的!

在2006年春天以前,我本人对中共也确实怀有这种敌对和仇视心理,正如西安中级人民法院在判决书中所引为罪证的、我曾经在2002年写给熊焱的一封信中所说的那句话一样:“我对中共的仇恨已有十三年了”,而实际上我的这种仇共心理前后持续了将近十七年。我是从1989年六四血案之后开始怀有这种仇共心理的,这种心理一直持续到2006年春天我在渭南监狱第四次被干部关入禁闭室。在这将近十七年的时间里,我从心理上一直盼望着中共政权的崩盘,盼望着中共的垮台,并从行动上向着这个方向努力着,而且还因此而前后三次入狱。但是——
当时间进展到2006年春天时,在我的人生行程上发生了一件大事——这就是我因拒绝队列训练而被怒气冲冲的政府干部关入冰冷的渭南监狱禁闭室!

其实,在2006年春天以前,我曾经因为一些类似的原因而被监狱方面关过三次禁闭,时间累计七个月。但在这前三次七个月的禁闭中,我除了忍受超常的苦难外,并没有什么新的发现和收获。但在第四次连续三个月的禁闭来临的时候,我蒙天主和基督的垂爱,在冥冥静坐中,不仅系统地回顾了前此三十七年的人生行程,不仅对民主墙时代以来二十八年的中国民主运动史进行了系统的观照和反思,而且对中国的改革开放和现代化进程也做了冷静的分析和系统性总结。通过这种分析和总结,我认为在如何推进中国民主化的道路问题上我们应该做新的思考和尝试了——而其中最关键的问题是我们究竟应该怎样评价新时期的中国共产党?!
我的答案如下:

一方面,我们确实应该重视执政党所犯的系列错误。从其历史阴暗面而言,中共在这个国家所制造的诸多历史悲剧早已成为不容争辩的事实,这种因为制度和体制缺陷所造成的悲剧今天仍在以不同的表现形式(如大规模的腐败、不间断的反人权事件等)继续上演着。从这个意义上讲,执政党必须接受人民的审判和改造,必须承认这些历史的和现实的错误,并以对历史和未来负责、对后代儿女子孙负责的态度加以彻底反省和纠正。也正是从防止这些历史悲剧继续发生的角度讲,我们必须一如既往地将中国的民主事业进行到底,“民主、自由、人权、法治”不仅是我们过去应该高扬的大旗,还应该是我们现在和未来所高扬的大旗,而且应该是我们永远高扬的伟大旗帜!

但是,另一方面,从我们民主阵营的角度而言,我们也应该看到中国共产党是一个在发展中不断调整、不断变化甚至是不断前进中的政党。无论这种调整、变化和前进的步伐是多麽的缓慢和细小,我们都必须看到这种变化,尤其是我们必须看到文革结束后的中国共产党对于自身的某些改革和调整,以及因为这些改革和调整而给当代中国社会所带来的巨大变化。
我认为这种变化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其一,七十年代末至八十年代初的农村改革基本解决了一个人口大国的温饱问题,这相对于饿死4000万人的大跃进时代而言显然是一个巨大的进步。

其二,八十年代的商品经济发展及九十年代初到现在的中国市场经济体制的确立和发展为中国社会的经济繁荣提供了经济体制上的保证。

其三,2001年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为中国经济卷入世界经济竞争,从而提升中国经济的品位和质量争取到了一个新的国际经济条件。而构成中国经济的各要素也只有积极参与到国际经济的舞台上去,才能为中国社会经济的进一步发展和繁荣提供潜在的可能性。

其四,因为发展市场经济和加入世贸组织,中国的生产力、综合国力和人民生活水平比较快速的得到了提升。到2007年底,中国的经济总量已先后超过法国、英国和德国的经济总量而进入世界第三位。而如果按购买力计算,中国连日本也超过了,进入世界第二位(当然巨大的贫富分化另当别论)。而与此同时,中国的国家竞争力也已上升到世界排名中的第十五位(据瑞士洛桑国际管理学院2007年度统计)。

其五,新一代中共领袖人物也在积极施行一些有利于民生的“仁政”措施,如减免农业税、减免中小学生学杂费、在六所国立师范大学免除学费、推广医疗、社保体制改革等等,应该说这些措施是得民心的。

其六,从政治层面讲,执政党也在谨慎探索民主化改革道路,并局部地、小范围地进行着试点和试验。如党内民主改革中公推直选试验、党代表常任制试验、修改《选举法》,允许基层人民代表在选举中出现演讲、与选民交流的合法拜票行为等,同时还加强与八大民主党派的合作,允许民主党派领导人“入阁”参政等等。

特别是中共领袖都先后在不同场合的讲话中充分肯定了民主价值观,表达了民主改革的意向,如胡锦涛2006年4月在耶鲁大学演讲中就说过:“我是一个唯物主义者,我认为上层建筑必须适应经济基础发展的要求,我也认为,没有民主就没有社会主义现代化。”而温家宝2007年3月16日在回答法国《世界报》记者提问时更是强调指出:“我说民主、法制、自由、人权、平等、博爱,这不是资本主义所特有的,这是整个世界在漫长的历史过程中共同形成的文明成果,也是人类共同形成的价值观”。中共高层的这种民主改革意图显然应该得到我们的尊重和积极回应。

其七,从社会自由度而言,尽管共产党还在竭力控制包括互联网在内的各种舆论媒体,但不可否认的是与过去相比,人民说话的空间更大,媒体的力量渐强,一些敏感的话题也会被媒体以打擦边球的形式抛出。而一些公开为民主叫好的文章如《民主是个好东西》不但可以在中共中央党校刊物《学习时报》上刊发,而且中共北京市委机关报《北京日报》还做过转载,并由此引发全国性的“民主”话题,这种前所未有的变化确实让身陷囹圄中的我都有一种“喜出望外”的感觉,这种变化如果没有中共高层的默许甚至鼓励是根本不可能的。

正是因为前述七个方面的巨大变化使我认识到包括我自己在内的寻求民主理想的朋友们和同志们再也不能以老眼光僵化片面地看问题了。需要“与时俱进”的不仅仅是正在执政的中国共产党,而且我们这些从事民主活动的人士也需要“与时俱进”,我们需要从反右、文革、乃至“六四”这样的历史悲情中清醒地解脱出来。当然历史是需要清算的,但不是现在,而且我们清算历史不是为了惩罚,而是为了建设一个美好的未来。因此,我们需要同时发挥两只眼睛的作用——当我们用一只眼睛盯住共产党的错误时,我们也应该用另一只眼睛看到共产党在当代中国还有相对正确和阳光的一面。如果我们做不到这一点,不仅我们自己会继续重复一些同样的错误,而且更重要的是中国的民主化事业可能会因此而向后拖延多年!

基于中国共产党在新的历史时期的前述七个方面的变化,我认为中国共产党在追赶现代化的问题上是既有诚意也有成就的。正因此,我认为我们应该改变既往的绝对敌视态度和仇恨心理,我们不应该再继续把中共当作必须加以推翻和消灭的敌人——我们应该懂得妥协在政治博弈中的价值,我们应该做90°转向,以建设性的态度把中国共产党看作是一支可塑造的、在中国实现民主后可继续合法存在并可以继续争取人民选票而执政的力量。也就是说,我们不再谋求打到它、推翻它、消灭它。我们不反对它执政,我们反对的是它以永远的“老大”而自居的政治生态;我们谋求的应该不是它的灭亡,而是要它放弃垄断性的政治领导地位。在未来,共产党不但可以继续合法生存,而且可以和其他政党去平等地角逐执政机会,至于能否执政,那就要看广大人民的选票怎样说话了。说穿了,将来中国共产党在中国的政治地位和法律地位,应该如现在的中国国民党在台湾的政治地位和法律地位一样。八十年代中期以前,中国国民党也是一个专制政党,但是在经过英雄般的民主转型后,国民党不仅可以和民进党一样合法生存,而且完全可以通过争取选票而上台执政。从台湾的历史进程来看,民主转型后,国民党不仅在1992年和1996年赢得执政的机会,而且很可能在2008年3月重新赢得执政大位。既然民进党可以和国民党和平共处、和平竞争,同为中国版图的大陆为什么就不可以这样做呢?我们也要争取与共产党的和平共处、和平竞争乃至于良性互动。
正是由于在2006年春天的第四次禁闭期间的这种心态的理性转换,我认为从中国共产党的变化和中国政治的实际生态出发,我们应该将中国的民主化道路分做两步走——

第一步,我们承认共产党的领导地位,但我们要去边缘化、去敌对化、去牢狱化、去流亡化,回归对话与协商。我们应该组建与八个民主党派具有同等政治地位和法律地位的第九党(或90°联盟)去参政议政,在各级人大和各级政协的平台上发挥我们的建设性作用。

第二步,在依法参政的基础上谋求执政权。也即通过和平协商、和平谈判的方式使中国共产党比较体面和光荣地放弃垄断性的领导权和执政权,从而使其他党派在国家政治生活和社会生活中拥有与共产党平等的法律地位。中国的执政机会将象其他民主国家一样向包括共产党在内的所有党派平等地开放,至于究竟花落谁家,将由人民的选票说了算。到这个时候,开创于孙中山先生的中国民主大业就基本实现了!

总之,一句话,先参政,后执政,先做矮子,后做巨人,这便是2006年春天我在上帝和我主基督的启示下,在黑暗苦难的禁闭室里所感悟出的那条推动伟大祖国实现民主化的道路!

我曾在禁闭室中口占了一首《贺新郎》的旧体词来记录这件事——


贺新郎

指南针




经几番浮沉,
算而今,
十七年来,
三破牢门。
坎坎坷坷历苦辛,
难平怀中忧愤,
更煎熬风雨黄昏。
自信生来负天令,
却常叹前道雾茫茫,
指南针,
何处寻?


阴阳交化又一春,
谁能料,
四陷牢底,
幽禁缠身。
休道饥寒交迫苦,
惟有愿景牵魂。
三月三,
滚滚霹雳,
万里电光指亮程。
先矮子,
再做顶天人,
望乾坤,
好风云。

那种仍然希求一步到位而欲“毕其功于一役”的民主计划我认为可以暂时束之高阁了。我希望所有海内外一切愿意为中国民主事业而献身的朋友们和同志们都能郑重地考虑我的民主化意见和建议,我也以同样的心情希望中国共产党人尤其是它的领袖们本着对历史、对未来以及对它自身负责任的态度郑重地考虑我的民主化意见和建议。我虽然因寻求祖国民主事业而屡次坐牢,但我愿意忘记我个人的苦难遭遇并愿意暂时悬置一些重大的历史事件所留下的心理创伤和悲情去共同为我们的国家、为我们的人民去争取——

一个民主的未来!
一个自由的未来!
一个美丽的、万紫千红的未来!
一个芬芳的、花果蒸香的未来!

我为这样美丽的未来而祈祷!

Amn!
(本文作于2007年春天的渭南监狱,局部地方略有修改)